【見面前我甚至沒有特別打扮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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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一些眼神，直直地，並不冒犯，是那種好久不見，我想好好看看妳，的眼神。我適時地避開，總而言之、言而總之，那都不能也不會再靠近，所以並不必須，只是好奇。基於疏離而空白的這幾年的好奇。一樣地躲開了他想觸碰臉頰的手，一樣地毫不遮掩地對他翻著白眼，但也不一樣了。其實每一次都記得、每一件事情，只要他問得出口，只要有人還問得出口，我就能說出關於那些問題的答案，也許不標準，但都有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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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了房子、有了車子，甚至可能、也許，接著要有妻子。我什麼都有，可能很多人會覺得這樣很爽，但我不快樂，他說。因為你沒有選擇權，我說。其實也不是沒有，富二代也可以鑽出另一條路，但他做不到，他的哥哥已經是敗家子，他深怕自己也陷入一樣的窘境，於是聽從、聽從、聽從。他的父親接著給了他一套房、一台車，一份高薪的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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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驚訝地看著他，後來發現這樣的驚訝並不公平，也許他從沒有以此為樂。最近我也在布置我家，我說，我都去IKEA看傢俱。他露出笑容，我也是欸，他說，我給你看我家的樣子。他點開手機裡的照片，然後我看到了那張我因為價錢而重複略過無數次的工作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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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這張桌子多少錢嗎，我問。不知道，他搖搖頭。要八、九千塊，而且這只是單人使用的，我的語氣上揚，他再一次感覺到我的震驚。我沒有說出口，我的手機裡，那些千挑萬選、想像了多少次才決定要購入的傢俱列表，是我準備了多久、走了多久才有能力去擁有的。無論是經濟上還是其他，比如他聽到我會自己刷油漆的時候以為我是第一次刷覺得好玩，但其實為了省錢又想要裝飾房間，我已經自己刷過無數次油漆。那麼多年沒見，都不一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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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，我的人生被安排好了，和妳不一樣，妳很自由。我沒有辦法說出，但你的生活從不需要擔心，因為我發現儘管如此，我要的還是此刻我擁有的、我原本的仍布滿傷口與煩惱的人生。太多話已經搭不上，沒有想過這是我們二十五歲的樣子。道別後他要去牽他的名牌新車，我要回家帶小貓去打針，無論有沒有別過這個人，原來早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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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笑起來的樣子沒有變，但是我已經不喜歡了。
這是最大的不一樣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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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此篇收錄於2020散文作品《我還是會繼續釀梅子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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